沈昱庭背着电脑包,在电梯里与自己对视,镜子里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。他透过镜子的倒影,默默数着还有几层楼才会抵达。

    星期五晚上七点,他准时来到林晓彤的家——也是他法律上「妻子」的家。

    每周一次,过夜两天,星期天傍晚再回到家里的老公寓。他就像公司每天定时运行的防毒软T,没有感情地扫描流程,照表C课地维持着婚姻正常运作的假象。

    他按下四位数密码,门锁发出短促的「滴」声後开启,他推门进去,没有听见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玄关铺着冷白sE的磁砖地板,门口有一块咖啡sE的地垫,鞋柜一尘不染,左侧墙面上的挂钩,吊着两把摺叠伞。

    他习惯X把皮鞋摆进鞋柜的最底层,换上室内拖鞋。他一边走进屋内,一边想:「这些动作已经重复半年了,但我还是记不住她用的是什麽洗衣JiNg、卫生纸买哪个牌子、甚至不知道她喜欢吃什麽。」

    他走进客厅时,林晓彤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,客厅的灯没开,只有电视墙的间接照明洒下一点柔光,照亮她安静的侧脸。

    她没抬头,只是淡淡说了一句:「你今天提早半小时。」

    「嗯,今天不用加班。」他按下电灯开关,随手把电脑包放在电视柜上,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,彷佛公司的高阶主管在开会。

    沙发靠背上摆着两颗抱枕,一灰一白,他记得上礼拜来的时候,白sE那颗还在她的左手边,今天却摆到了右边——不知道什麽时候换的。

    「晚餐要吃什麽?」她问,语气就像在说:「要先看哪个专案?」

    「你决定就好。」他答,语气就像在说:「悉听尊便。」

    两人各自拿起手机,林晓彤浏览着外送APP上的餐点选项,沈昱庭则滑着一部又一部的短影片。

    这样的场景早已不陌生——周五晚上抵达、坐在沙发上滑手机、叫外送、吃饭、洗澡、睡觉。

    他们从未吵过架,也不曾亲过一次嘴,就算不小心同时走进厨房,也只会互相侧身,客气地和对方说:「你先。」

    没有拥抱,没有嘲讽,更没有想了解彼此的慾望。这段婚姻是两家长辈拉锯下的产物,对他们来说,不过是一份「交差用的合约」。

    有一次公司聚餐,沈昱庭喝了太多酒,在厕所吐完後决定提早离场。同事看他站不太稳的样子,便追上去扶住他,问道:「你老婆没来接你喔?」

    他甩开同事的手,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根电线杆旁边,对着它喃喃自语:「我已经结婚了吗?」

    「唉唷,他喝多了,赶快叫计程车送他回去。」男同事对另一位追出来的nV同事解释道。

    事後回想起来,他只觉得自己荒唐,却一点也不感到愧疚。

    那不是健忘,而是他从没试着真正记住,「林晓彤」这三个字,不只是户口名簿上的名字,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。

    门铃响起,外送员递给沈昱庭两个纸袋,里面是两碗义大利面和两盒凯萨沙拉。他记得上周也是点这家——大概是她懒得换吧!

    吃饭时,两人坐在餐桌对角线的位置,中间放着一盆仙人掌。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台北夜sE,车声透过玻璃窗传进来,像缓缓流动的cHa0水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