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也算是个做父亲的人,怎的良心都到了狗肚子里了!”清音忍不住唾弃。

    阮菱捂着她的嘴,摇了摇头,低低道:“先回屋。”

    一路行至院子,已经落下了雨点。一场秋雨一场寒,风吹到身上,银针一般,冰冰凉。

    阮菱换了身干爽衣裳,又拿棉巾拭了拭头发。清音去拢了盆炭火端进来,紫金香炉里的香线燃了大半截,屋里顿时有了热乎气。

    “姑娘,先喝杯茶吧。”清音端着茶壶过来,见她脸色不太好,哄劝道。

    阮菱双手握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杯,暖意自瓷壁慢慢融入掌心,却捂不热她的心里。

    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。那时候她得知母亲入狱,父亲冷眼旁观,她四处奔走找人帮忙,先去还对她和善热络的亲戚们纷纷避而远之。百般绝望之下,她想起了外祖母,她自幼最疼爱母亲和她,定不会不管。

    阮菱本想直接登门,可外祖母家还住着大房舅舅和三房舅舅,她斟酌再三还是先写了一张拜帖送去,以免唐突。

    帖子送去了几天,杳无音信。阮菱决定亲自登门,却被大舅母拦在了后门。

    “菱儿,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大好,你就别再给她添乱了。你母亲的事儿我们也知道,能帮上我们沈家一定会帮,可她害的是皇后娘娘,你要我们这群亲戚怎么办呢?你外祖父是太师不假,可他已离去多年,京中还有谁能看咱们的面子呢。你姐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,你也不想她嫁不出去吧?”

    推三阻四的一番话,被王氏说的天衣无缝。

    可那到底是亲生母亲的性命,阮菱如今能求的,便只有外祖母了。阮菱袖子的手攥得死死的,冲王氏再度弯下身子行礼:“求舅母让我见祖母一面,母亲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,祖母断不会见死不救的。”

    王氏见她死缠烂打,顿时装不下去,叉起了腰,责备道:“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怎的回事?我说了你祖母她生了病卧床不起,难道你要逼死祖母么?你速速回吧,我这就派人送你回阮家,没事儿便不要再来了,一切,等你祖母病好再说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径直扭着身子朝里走,几个刁仆顿时把大门关上,任阮菱怎么敲打都紧闭不出。

    被沈家拒的那个夜晚,阮菱便遇上了太子裴澜,自此便入了东宫。阮菱嫡四女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,渺无音讯,太子私宅里多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外室。

    阮岚山没了女儿去献给恒王,开始一肚子恼火,找了几日,后来便也认命了,开始着人精心栽培五女儿阮妗。

    痛苦的回忆一波波涌上来,险些吃掉了阮菱的心智。她晃了晃头,迫使自己清醒一些。

    掌心的茶有些凉了,阮菱抬眸看向外头,楹窗浮现了一层浅浅的雾。炭火被清音拨弄的很旺,窗外秋雨瑟瑟,室内却温暖如春。

    前世她一心忙于奔走,竟不想着父亲还留这一手。

    她本以为他只是自私薄情,可到底是她的父亲。却没想到他如此禽兽不如,卖女求荣的事儿也能干的出来。

    想到妗儿,阮菱心口一阵刺痛,妗儿才十三岁,她绝不能让父亲把她也献给恒王。

    上一世,她没勇气去与舅母顶撞,连外祖母的家门都没进去。这一次,她拼了命也要求见到祖母。等她在那儿安顿好了,就把妹妹接过去。救出了母亲,她们三个人去哪都好,只要在一起。

    可眼下看来,阮岚山已经动了把她献给恒王的心思,约摸着也就这两日了。她的院子定会被看守的很严,再想出门,就难了。

    阮菱打定主意,等雨停了就走。傍晚时分正是门童怠懒,都惦记着去吃饭的时候,她和清音扮做粗使婢女,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