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忍猛地坐起,胸口一阵锥心之痛。

    “裴忍,你怎么样了!”景言忙扶着他,刚刚他一直在做噩梦,喉咙里含糊不清,好像一只惊恐不安的野兽发出的难以辨认的呜咽。

    裴忍此刻看着尽在咫尺之人,眉目清秀,泪痕斑驳。他用尽全力想去辨别梦魇和现实,想要弄清今夕何夕,此间何处。更想将她一把揉进怀里,让眼前之人再也不能生生在他眼前消失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,他只是沙哑低沉地问道:“这是哪?你……”

    你可有受伤,你可完好而无一丝受损?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,他终于清醒了,随他一同醒来的还有与生俱来的愤怒与烦躁。

    “这是客栈,我没事,你放心。”景言却自行答了。

    景言那时被他满身血红所骇,登时只觉空气被抽空,心脏仿佛骤停,她什么也做不了。

    幸好秦姝快步上前,放下襁褓,并将刚刚景言给她的那瓶药大半洒在裴忍的伤口之处,血登时止住。她又艰难地想要将他翻转,但他实在太沉了,她一用力就牵动肩头和手臂的伤口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发什么愣啊!他就要死了!”

    他就要死了?

    “师娘!师父他就要死了!”原来当年曾慕寒也是这样对着陆清安说的。然后她跑回爹爹房里,看到爹爹真的躺在床上,死了。

    回忆与现实之中,两条同样浑身浴血的人影,在她眼前交叠。他不能死!眼前这个人决不能死!

    她在秦姝的骂声中猛然惊醒!对失去的恐惧胜过血液,她依然头晕目眩,却立即上前和秦姝合力,将裴忍翻了过来。嘴里不停地低喃:“裴公子,大魔王,你别死啊!裴忍,裴忍,你不能死,别死啊……”

    秦姝将剩余的药全部倒完,他背后的血窟窿也立时堵住。景言又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,掰开裴忍的下巴,强塞进他嘴里,抬手用力上推他下颚,让他咽下这药。

    这药亦是她那有惊世之才的外祖所制。虽不能起死回生,但只要没死,便一定能救回来。亦只有一颗,是昨晚她娘亲刚刚给她的。

    秦姝冷汗涔涔地跌坐在一旁,看着景言给裴忍喂药的这一番动作虽行云流水,人却是抖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你别担心,这伤口离心脏还差一点,而且你这伤药药力极好。我还从未见过止血这么快的伤药。这人便如恶鬼,岂会那么容易死?”秦姝想起裴忍适才的凶悍,忍不住抽气。

    “昨日你娘他们刚说我这药是毒药。”

    秦姝见景言并未抬头,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。她的脸变得十分难看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么?小言恩呢?”

    秦姝转头看见身旁襁褓中白里透红的一张嫩脸。在她怀里那般激烈摇晃,这个小人竟然还是睡着的,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。

    秦姝道:“放心,他没事。”

    先前她二人奔到崖边,齐往下一探,深不见底。二人对望一眼,俱知除了杀出去,再无退路。景言成长飞速,立时将那瓶伤药塞到秦姝掌心,并挡在她身前。强自镇定地与那些贼子套话并拖延时间。话自然是没套出来,但是仍旧唬了那群人须臾,足够让秦姝自行上药。

    景言给她的药粉果有奇效,不仅登时止血更能镇痛。双方又再一次开打,敌我悬殊,对方拉成人网,两人根本冲不出去。秦姝毕竟受了伤,身法受阻,不慎中掌。景言则如第一次救小言恩之时那般,想都没想立刻跟着追出去。只是那时是窗户,这次是悬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