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勒死的?”一直站在一旁的乔染秋听到这时微微一愣,“你为何会如此断言?”

    “我娘她确实是吊死的。”康鹭言说着,低了低头,“我一对比就发现了,他们二人脖颈上的痕迹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你爹脖颈上的勒痕,是横平的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康鹭言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那你发现了之后呢?去过官府,但他们没有管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我那时候也不过六七岁,他们连我娘的申诉都不听,更何况我的?最后我是挨了一顿打,被丢出来的。”康鹭言闷闷不乐地道,“我爹一死,我婶子就带着堂姐和堂弟回了娘家,最后改嫁到了西边的西菱村,娘去世后,我本想带着阿语去投奔婶子,奈何她却并不想管顾我们,我心中本来就咽不下这口气,干脆便带着阿语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……你从那时开始,应该是一直都想复仇、打算勒死冯亘吧?若按这个思路,岂不是应该把他吊起来?唯有这样,才能还原当时的场面,若官府依旧那般玩忽职守,保不齐又能处理作自杀,你们便可以脱罪了。可……最后为什么没有实施,反而要捅那一刀呢?”

    “我本来——”康鹭言下意识开口,然而才说了几个字,又顿住了,他抬起脸望着乔染秋,皱了皱鼻子,“你的问题也太多了吧?说好的问问题要有先来后到呢?你还没回答我,你分明什么都没调查,到底怎么猜出来这么多的?”

    乔染秋一噎,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你学得倒还挺快,那你现在也听好了,因官府不作为而能逍遥法外的人,永远只是侥幸,不论谁犯了事、杀了人,都一定会留下痕迹,只要仔细观察现场,再配合仵作验尸,一定能追踪到犯案者的信息,过了多久都一样。

    “而我之所以知道凶手是你,是因我在县衙时验过冯亘的尸体,通过他脖颈上的勒痕,我得知他曾遭受勒伤,且凶手的发力点比冯亘的重心要低,加上他背后有一处淤青,像是蹬踹所致,而如果要蹬踹发力,那便说明凶手定比冯亘更加矮小瘦弱,是以才需如此行凶。

    “而除了勒痕外,冯亘的中腹部还有一个干净利落的捅刺伤口,刀甚至都还留在其中,周遭的血迹丝毫不乱,冯亘自己的手上甚至都未沾多少血,是以我判断,刺伤冯亘的时候,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,至多只有力气微微抬抬手。

    “不过光凭这些,我当时确实还无法断言凶手就是你,毕竟冯亘死于藏宝阁中,凶手谋财害命的可能仍然无法排除。但我方才说过了,追查凶手,除了验尸以外,还需要勘查现场,所以昨日深夜,我们回了一趟冯府。

    “冯亘死在藏宝阁内屏风边缘前方,屏风后又恰好是楼梯下方,足以叫人藏身,且在那处我还发现了一些麻绳的碎屑,是以我可以断定,应当是有人拿着麻绳蹲在了那处,等着冯亘过来,再偷袭勒死他。

    “可若是如此,那么问题又来了——屏风的方向其实没有太多东西,等着冯亘自己在那头踱步一定不现实,所以定要发出声响将他吸引过来,然而他死亡的时候,却是背对屏风边缘、面朝另一方向,这个角度,确实很方便从后偷袭和蹬踹,可要如何才能让他突然转向呢?

    “只要有两个人,一切就会很简单。藏宝阁一层放眼望去一览无余,那另一人躲在二层便是,冯亘每日申时左右都会入阁清点,只要想办法拿到洪管家手中的另一把钥匙,提前进入藏宝阁藏好,待冯亘一进来、关好门,躲在屏风后的人先发出声响,等冯亘试探着来到屏风边缘时,二层的人再在另一侧弄出动静,冯亘必然会猛地回头向上看去,这个时候冲出来下手、勒死他便是。

    “至此,凶手的特征已经颇为明了了——力气大但比冯亘矮小,接触过洪管家且擅长偷盗,善于利用异响吸引人的注意,且很可能是二人同行。而有了这些信息,想不锁定你们都难。但这也确实叫人有些疑惑,你们好端端的,杀冯亘干什么?

    “而刚进入藏宝阁的时候我便已经发现,除去那些官兵留下的乱七八糟的脚印外,阁内布置都干净整齐,一眼就看得出基本没少什么东西,由此也可以判断,凶手恐怕并非为财杀人。寻常的杀人案,动机无非也就三种,为财,为情,为仇。就你这个模样……为情的可能性也不大,你也不可能是为了善玉夫人杀人啊?那动机就只剩下为仇了。

    “细细一想,你们占着卧岚山庄,对山庄的执念又如此之深,巧的是,冯亘也是,拼了命地想将闹鬼一事解决,可一边如此,一边自己又怕得要命,这次是请了我师父,若是不成,还要去请太仙山的道士,保不齐……就是自己心里有鬼。再加上山庄里还有一具白骨,虽然我不信冤魂索命,但我信有的人会让冯亘觉得闹鬼是冤魂索命,往这个方向一想,便也就不难推断出,这山庄十年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“而我们在抵达藏宝阁后,因着恰好碰上了善玉夫人,所以也都向她进行了问询,不仅确认了藏宝阁确实没有丢失任何贵重物品,还确认了洪管家持有的藏宝阁钥匙已经遗失。因着官兵突然到来,我便没能去二楼再探查一番,但其他猜测基本都已被证实,自然也就有自信找你对峙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最后,乔染秋颇有几分得意地望了望康鹭言,还挑了挑眉毛。

    “昨日深夜你们回了一趟冯府,为什么会碰上……善玉夫人?!”康鹭言听着听着,却是觉得有些奇怪,“你们不是都被安了罪名捉起来了,遇着……冯亘的妻子,竟也不怕被抓起来?”

    “夫人当时一个人在阁中伤怀,我们深夜突然带着利器到访,她性子又软,当然不敢做什么。更何况我们几个身正不怕影子斜,没杀人就是没杀人,有什么好怕的?”乔染秋耸了耸肩,“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若是问完了,可就要到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