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张岱历年,以清正之名,得罪了多少人,全靠这铁打的清正金身立着,不说贪官,只要正常人情来往——敢受一文钱,一杯酒,就死无葬身之地——因此他这次,其实是有了死志。”

    “活不下去,也不想活了,就想故意殉职罢了,故此人不是可能闹事,是必会闹事。”

    文寻鹏本看的透彻,却不想太孙更是透彻,听着侃侃而言,口气淡淡,句句诛心,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。

    太孙洞见如此,以后臣工,怕是日子难过了。

    “人不惧死,奈何以死逼之?皇帝物色他到您身侧,又给了副钦差职份,细想实在是可怖可畏。”

    “太孙,这人不得不防。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

    苏子籍微笑:“再大的气节,也硬不过刀,张岱无才,却硬要以清直安身立命,这本是由他。”

    “熬不下去想死,要殉职在任上,孤也由他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,如果想自己事事都美,成就身前身后名,却牵连到孤,把孤炸上天,单是这心,就臭不可闻。”

    “忠君事君,是这样忠,这样事的么?”

    “孤的刀,最喜杀的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苏子籍幽然说道,口气冷冰冰,文寻鹏打了寒战,脸色不由煞白,勉强笑着:“自然,这种看似忠臣清臣,不但陷君王不义,甚至配合构陷,实是可杀,不但可杀,还要诛满门。”

    “诛满门就不必了!”苏子籍微笑转成苦笑,有点无奈,半晌才说:“毕竟他的家人,其实未必想要这清名,却一辈子过苦日子,本没有享他的福,又何受他的牵连呢?”

    “是,主公英明。”文寻鹏莫名有些冷,不想在这久呆,应着:“那臣,就去安排了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!”

    文寻鹏才去,在光线微暗的船舱,苏子籍正坐在靠椅上闭目养神,突然感觉到了轻微的拉力。

    “咦?”

    再一睁开眼,发现已不是身处于钦差大船的船舱之中。

    出现在眼前的,是一座大气又带着阴森的府宅,上空盘旋着血红,鬼气之重,便是同为鬼的存在,怕也是不敢轻易靠近这里,只怕沾染上这滔天的怨气跟血腥之气!

    “原来是太子。”苏子籍了然。

    眼前的建筑,不是去过不止一次的太子府,又是哪里?

    苏子籍此刻正站在距离太子府的台阶十步远,除了太子府所在是清晰可见的,周围尽是雾气朦胧,仿佛除这座太子府,此方天地就再无它物。

    抬头看了一眼天空,与前几次一样,天空依旧看不清,若走到尽头,能看到“下方”的话,估计下方同样也是这样灰蒙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