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老头子就住在程骁当年的房间里,因为有土暖气的管道绕进来,房间里温暖如春。

    二婶进了房间:“阿爷,你喝水不?”

    多年以前,本地人称父亲,都是叫阿爷。到了改革开放之后,人们才管父亲叫爸。

    “嗯啊!”老头子躺在床上,也不知道要喝还是不要喝。

    二婶兑一碗蜂蜜水,用勺子舀了,递到老头嘴边,老头微微摇头,既不张嘴,也不睁眼。

    程骁叫了一声:“老爹!”

    好神奇!老头突然身子一震,眼睛缓缓睁开:“毛蛋儿!”

    那一刻,程骁禁不住眼睛湿润。

    爷爷都到这个时候了,还能记得他!

    程骁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爷爷的床前:“老爹,我是毛蛋儿,我来看你了!”

    老头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:“毛蛋儿,我昨天就梦到你……乖乖,你可算回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程骁把爷爷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:“最近太忙了,一直没来得及回来。今年我在家过,陪你一块儿!”

    老头咧着嘴,只有两三颗牙了:“好、好,初一那天给我磕头!”

    “那你得给我压岁钱!”

    “准备好了!”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,似乎怕别人听到。

    程骁顿时笑出了眼泪。

    他站起来,把杨春梅和秦葭拉到床前:“老爹,这是我的两个媳妇,你看看,都喜欢吗?”

    老头已经看不清了,却还开心地说:“喜欢,都喜欢!”

    程骁故意问道:“你不嫌我媳妇多?”

    老头却很开明:“不嫌多、不嫌多……打跑鬼子的那一年,俺庄上的大地主娶第十房姨太太……人家有三十多个儿女,个个成家立业有出息……”

    老头说的大地主姓马,家中有上万亩良田。

    马地主很精明,早在卢沟桥事变之前,他就给自己的几个儿子指明出路。大儿子去给鬼子当翻译官,二儿子考了黄埔军校,三儿子去了延安。

    这种多方下注的做法,确保他在任何时代都立于不败之地。

    看得出,程骁的爷爷很羡慕马地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