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宦官的声音尖细,仿似针尖划过琉璃,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。

    刘彻本已微阖的双眼蓦然睁开,眼中厉色一闪而过,快得仿似错觉。

    他依旧维持着病弱的姿态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:“进来。”

    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一个捧着托盘的小黄门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,托盘上放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。

    “陛下,这是太医新调的方子,说对您的咳喘大有裨益。”

    刘彻的视线在那碗药上停留了一瞬,心中冷笑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,他喝下的所谓“灵丹妙药”没有一百碗也有八十碗,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。

    若非他早有警觉,暗中将每日药渣命亲信收集起来,恐怕真要被这些宵小之辈蒙蔽过去。

    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,作势要喝,却在碗沿触碰到嘴唇的刹那,手腕一抖,药碗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黑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“混账东西!”刘彻勃然大怒,声音却因“病体”而显得有气无力,“连碗药都端不稳,要你何用!”

    小黄门吓得魂飞魄散,立刻跪地磕头如捣蒜:“奴才该死!奴才该死!陛下息怒!”

    刘彻重重喘了几口气,仿似动怒牵动了病情,他指着那小黄门:“拖出去!杖责二十!”

    立刻有殿外的侍卫进来,将哭爹喊娘的小黄门拖了下去。

    殿内恢复了安静,刘彻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滩药汁上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。他知道,这药里定然被人动了手脚。

    是钩弋余孽?还是某些等不及了的朝臣?抑或是他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儿子?

    他摆了摆手,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殿角阴影处走出,单膝跪地。

    “去查,这药的来路,还有最近太医院的动静。”

    “遵旨。”黑影应了一声,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刘彻疲惫地靠在榻上,脑中却飞速运转。

    霍光明日便会去太子.宫,名为探问匈奴对策,实则是去考量刘据,更是去试探那个许辰。

    他倒要看看,这个被刘据倚为臂膀的年轻人,究竟有多少斤两。

    他现在最缺的,便是时间。他需要时间来肃清朝堂,需要时间来为大汉选出一个真正能肩负起江山的储君。

    太子刘据性情仁厚,却失之优柔寡断。若无许辰辅佐,恐怕难当大任。

    至于弗陵,小小年纪便城府深沉,让他既欣慰又警惕。这样的心性,若用在正途,是大汉之幸;若走了歪路,便是下一个吕后之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