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那时的范闲,是他喜欢的范闲。

    可如今这个范闲,是他害怕的范闲。

    这个恨他入骨的疯子,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。

    那无形的冰冷丝线不断缩紧,令李承泽恍惚产生了窒息的错乱感。怒火终被姗姗来迟的恐惧浇熄,他颤巍巍地松开新帝的衣襟,被抽干力气似地跌回床榻之中。

    李承泽愣怔地垂眸凝视着置于半空中摊开的手掌心,浑然未觉视线已为悄然覆上眼帘的薄雾所朦胧。

    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
    ──恐惧。

    他摀住脸,语带哽咽,“……弘成是你的朋友,灵儿是你的徒弟……你不会这样对他们……你舍不得。”

    新帝抚平帝袍的皱褶,一双黑眸宛若镜子,静静倒映着此刻于绝望中掩面啜泣的纯白身影。

    何等美妙。

    “很遗憾,朕只在乎承泽。”新帝按捺住逐渐狂躁的嗜虐欲,残忍地将妄想逃避的可怜之人拽回现实,“承泽之外的人,朕一律视之平等,不存在所谓的于心不忍,自然无关乎舍不舍得。”

    众生皆平等,万物皆可杀。

    “当然,承泽无须担忧,朕没有虐待的癖好,自然不会灌他们水银或是逼迫他们自缢。在承泽封棺后,朕只会将他们全部关进陵寝,放任他们自生自灭。”

    一群活人,被关进了绝对无法逃离的密室之中。他们最初会彼此鼓励,互相合作,一同寻求逃离的方法。

    然而希望却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磨耗殆尽,徒留无尽的绝望。

    届时,没有水,没有粮食的他们会在求生本能的引导下互相厮杀,然后……吃人。

    思及此,李承泽轻颤了下,眼泪落得更凶。

    活下来的人将会求生不得,欲死不能,在无尽的黑暗中陷入癫狂,以最为凄惨的死状与世长辞。

    这暴戾手段,根本比吊死他们还残忍。

    “那么,事情就这么说定了。”新帝的语气轻快上扬,带着病态的雀跃,“承泽今天就好好休息,明天就可以安心上路啦,不用怕,朕这次不会让承泽感受到任何一点疼痛的。”

    语毕,新帝站起身,拂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埃,转过身,黑底金丝的广袖旋划出一抹冰冷的弧。

    他迈开步伐,正欲扬长而去。然而袖摆处传来的一股拉力让他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瞧,上钩了。

    新帝转过身,便见泪流满面的李承泽正跪坐着倾身向前,手撑在床榻之上,拽着他的衣袖,不让他离开,“承泽还有何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