稚子的赞美总是能赢得人欣然快慰,即便裴郁性冷,此刻也弯了弯唇,柔声道:“你阿娘?”

    “对!我阿娘是世上最美好的女人!”

    她眼里的孺慕崇拜过于耀眼,照亮了裴郁沉寂复杂的心事,生恩养恩比天高、比海深,认真来讲,是她不舍昼夜地养活了这孩子,呕心沥血照料五年,算起来比其生母教养的年日还长。

    不奢望攀比血脉里带来的亲厚,然而望着这双不染尘埃的眼睛,裴郁终究生出丝丝缕缕难以接受的辛酸埋怨。

    为何要忘了我?

    那纠缠不休的探寻顺着眉眼流出去,卫悬祎茫然无辜地住了口:“我……我做错什么了吗?”

    眨眼如云卷舒的情绪快速拢合为一朵花,任凭雨水打湿,姿容无可挑剔。

    马车倏忽停下。裴郁依着早年养成的习惯,不放心地为她整敛衣领,卫悬祎笑着没有避开,没计较问出口的问题未曾得到回答。

    裴姐姐瞧着孤高清冷,看着她的眼神倒是存着不多见的暖意。像阿娘,又和阿娘不同。她比阿娘更年轻,更难猜。

    于她而言过于宽大的狐毛大氅被交在绿衣手中,忆及在车上吃过的精巧糕点,她囊中羞涩地从袖袋摸出几枚铜板:“谢过裴家姐姐款待!”

    一溜烟迈开不长的双腿,欢欢喜喜跑开。

    少女把玩着掌心微凉的铜板,吩咐绿衣:“收好,记得用红绳串起来。”

    绿衣含笑接过,心道主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宠。

    望着孩童远去的背影,没防备小孩一不留神再次跌进厚实的冬雪。呼吸之间,裴郁疾步迈出。

    想到身后还有人观望,卫悬祎窘迫地涨红了脸,麻溜爬起,顾不得拍净碎雪,洋溢着笑脸朝走来的女子挥挥手,随即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知她摔得不重,裴郁步子一顿,笑出声来。恍惚那些年从指缝溜走的温柔时光自她眉梢一点点复苏醒转。

    她轻声慢语:“你说得不错。”

    绿衣听得纳闷,笑着应和:“主子此话何解?”

    转瞬,裴郁敛去了少女含蓄隐秘的雀跃欢腾,从容整衣:“走吧,去见过院长,或许我与阿祎命里还真有段师生缘。”